2015年11月,一家在納斯達克上市的美國醫(yī)藥公司KaloBios(凱羅生物),股價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內,就神奇地從0.44美元飆漲到39.5美元, 足足漲了88倍,而背后的上漲原因則更神奇:一位號稱全美最討厭的人(Most hated man in America),要成為這家公司的新主人。
這位美國人民眼里的過街老鼠,名字叫做馬丁?什克雷利(Martin Shkreli),是一名華爾街的對沖基金經理。他之所以成為點石成金的股神,在于他曾經干過一件臭名昭著的事情:買下生產獨家藥品的醫(yī)藥上市公司,然后大幅度提升藥價,賺取令人咋舌的暴利。
例如在2015年2月,Martin Shkreli旗下的圖靈制藥,買下了用于治療弓形蟲感染的藥物達拉匹林(Daraprim),然后迅速將價格從13.5美元一片漲到了750美元一片,漲幅高達55倍。要知道,此藥在印度只賣0.04美金一片,澳洲只賣0.18美金一片,因此Shkreli 的行徑在美國激起軒然大波。
達拉匹林這個藥物的專利早在1953年就已過期,整個美國只有Shkreli的圖靈制藥能夠生產銷售。其他醫(yī)藥公司雖然可以仿制,但不僅要投入昂貴的研發(fā)費用,而且光FDA審批就要36-48個月,圖靈制藥更是通過管制發(fā)售的方式來阻止其他公司仿制。因此,消費者對漲價行為毫無辦法。
美國輿論界只能對Shkreli展開口誅筆伐,甚至連希拉里參與其中,掀起了全美對黑心醫(yī)藥資本家斗私批修的大討論。不過Shkreli對鋪天蓋地的罵聲無動于衷,在被美國國會傳喚詢問漲價行為時,他援引憲法第五修正案,躲在法律的擋箭牌后,拒絕回答任何問題,并頻繁做出如下欠揍的表情:
這種自絕于人民的行為,雖然被美國人民唾棄和不齒,但卻受到投資者的追捧。2015年11月,Shkreli再接再厲,買下了醫(yī)藥公司KaloBios部分股權,這家公司擁有治療美洲錐蟲病的藥物Benznidazole,投資者期望新老板復制漲價55倍的壯舉,這才有了本文開頭股價一周漲88倍的神話。
晉升為妖股的KaloBios公司在研產品中,還有一種藥物叫做Lenzilumab,是用于治療慢性單核細胞白血病(CMML)。兩年半后,這類稀有的白血病,跟“逐利無良的醫(yī)藥資本家”一起,伴隨著《我不是藥神》的熱映,一起登上了大洋彼岸中國的輿論風暴中心。
2002年,34歲的江蘇無錫人陸勇,被確診為慢性粒細胞白血病(CML),從此命運掉頭急轉。進口抗癌藥格列衛(wèi)價格昂貴,一年醫(yī)藥花費就高達30萬元,頗有家底的陸勇也無法承受,他后來大量購買價格低廉的印度版格列衛(wèi),并廣泛為其他病友代購。這段故事改編進了電影《我不是藥神》,在酷夏七月燃爆了全國。
主演徐錚在大一時,父親因為癌癥去世,自己感到無能為力,開始大量脫發(fā)。而在這部電影中,面對患癌的朋友,歷來不會拍哭戲的他數次留下熱淚。當然,屏幕的觀眾,無論是有淚不輕彈的男人,還是涂著昂貴粉底的女人,哭得比徐錚更兇,尤其是聽到替走私藥辯護的阿姨那句話:“領導,我不想死,我想活著。”
在醫(yī)療這種往往問題無解的領域,一個可供所有人攻擊和唾棄的靶子,是剛需。在美國,Martin Shkreli自己作死般的表演,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;在中國,電影《我不是藥神》為了劇情和沖突的需要,半虛構了一家“瑞士諾瓦公司”,也樹立起了一個供觀眾宣泄情緒的靶子。
但電影如此樹立靶子是否合理,爭論同樣激烈。來自醫(yī)藥行業(yè)的從業(yè)人員和投資者,幾乎全部都在為創(chuàng)新藥的制度辯護,“一顆藥賣幾萬塊,是因為你買到的是第二顆,第一顆賣幾億”這段話更是廣泛流傳;而被調動了情緒的普羅大眾,則往往站在窮人和尊嚴的角度上,抨擊醫(yī)藥公司的逐利,呼吁更多的人道關懷。
資本與道德,標靶與真相,股神與藥神,這些比電影本身還要精彩的行業(yè)故事,便是我們這篇文章的主要內容。按照本公號的老習慣,文章分成四個部分:
1. 原研與仿制:美國的平衡術
2. 窮國與富國:搭便車的印度
3. 優(yōu)勢與劣勢:國內仿制現狀
4. 藥神與財神:中國創(chuàng)新之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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