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鎮化之路該怎么走,大城市該如何轉型發展,多年來我們一直在摸索。
人大財經委副主任黃奇帆稍早時候在復旦大學以《關于建立房地產基礎性制度和長效機制的若干思考》為題演講時,剖析現行土地政策,提出了“土地跟著人口和產業走”的思路。他的講話與住建部、國土部聯合發布《關于加強近期住房及用地供應管理和調控有關工作的通知》遙相呼應。該通知提出,對消化周期在36個月以上的,應停止供地;消化周期在36至18個月的,要減少供地;在12至6個月的,要增加供地;6個月以下的,不僅要顯著增加供地,還要加快供地節奏。這反映出了一種更為市朝的土地供給思路。
我國幅員遼闊,各地區之間自然稟賦和經濟發展的差異較大,因此中央從大局出發,一直強調區域間協調發展。但是,社會各界普遍把均衡發展理解為均勻發展,甚至過度擔心人口聚集的后果,刻意控制大城市。結果是,土地供給由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政策博弈決定,經濟發展迅速、人口凈流入的地區和經濟發展較慢、人口凈流出的地區獲得同樣的土地供給。例如,北京(樓盤)、上海(樓盤)經濟、人口增長的速度遠快于天津(樓盤),但2005年至2014年累計建設土地供給都小于天津,三者分別是46,534.74公頃、 62,715.83公頃和81,729.08公頃。
按經濟原理,資源應投入到產出最高的領域。同樣單位的土地資源,投入到不同的地區,產出大不一樣。即使在農業社會,我國也存在明顯的“經濟—人口”分界線,即“黑河—騰沖”線,該線以南土地面積占全國的36%,但人口占96%。改革開放后的三十多年,就是人口、資本向東南沿海集中的三十多年,東南沿海地區每單位的土地產出的經濟價值遠高于中西部地區。東南沿海是中國經濟的重點地區,產出我國一半以上的GDP,在土地供給上,東南沿海和中西部地區一視同仁,是一種經濟無效率的行為。
事實上,沒有跟上經濟發展的土地供給政策,已成限制人口在經濟發達地區落戶的重要因素。經濟發展的一般規律是,經濟發展帶動人口從經濟落后地區遷入經濟發達地區,遷入后的人口消費水平提高,由此帶動市場需求和產業升級需求。我國原本也可以沿著這樣的道路前進,農村人口到經濟發達地區工作,長期工作后移居經濟發達地區,消費上升至發達地區水平,帶動市場需求和產業升級需求。但是,現有的土地供給制度迫使人口回到經濟欠發達地區,既形不成內需,更不用提產業升級。更嚴重的是,現在一二線城市的房價上漲,甚至連985、211院校畢業的碩士生、博士生都因為高房價不得不回到經濟不發達的家鄉。
均勻化的土地供給甚至已積累了嚴重的金融風險。由于土地供給沒有根據經濟發展情況區別對待,各地方政府都為了本地區財政收入賣地蓋房子。一二線城市住房供不應求,京滬深穗一線城市均價已在每平方米5萬以上,租售比大約不到2%。“剛需者”不得不從銀行借入房屋抵押貸款來支付房款,部分投機者則更以高杠桿來賭房價持續上漲。高杠桿下,銀行風險不斷積累,以致金融風險“綁架”房價,讓市場普遍形成預期:政府不能承受房價下跌帶來的金融風險,房價因此不會跌。在這種預期的驅使下,杠桿、房價、金融風險都在進一步抬高,形成“房價—杠桿—金融風險—預期”的惡性循環。另一方面,在很多三四線城市,特別是資源型、產能過剩行業集中的城市,又存在大量無人居住的新建社區,房地產銷售很困難。
顯然,以土地等手段限制人口流向大城市的政策與國際趨勢、產業發展趨勢相悖。國際經驗表明,經濟、人口聚集是常態。據世界銀行統計,全球50%左右的GDP是集中在占全球陸地面積1.5%的土地上創造的。巴黎只占法國面積的2%,卻產生了全法國28%的GDP;東京聚集了日本四分之一以上的人口,產生日本近四分之一的GDP;倫敦人口占了英國總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。從產業發展趨勢上看,下一步我國主要經濟增長點在于服務業。目前,我國第三產業占GDP比重已超過了一半。服務業人口規模效應更要強于工業社會。打車軟件、外賣、團購都是在人口聚集的京滬深穗杭發展起來的。
雖然住建部和黃奇帆都提出了人口、產業、土地相適應的理念,但這一理念離市朝的土地供給政策還有一定距離。試想,如果土地供給能市朝,能形成土地的統一大市場,將大城市周邊的農業土地釋放出來,讓部分自然資源更合適的省份承擔農業生產職能,這將釋放多少制度紅利?